阿倫曾是我的網友,現在是我的亡友。 前不久看到你的臉書被駭,非常非常憤怒,但我又不敢舉報,就擔心你的帳號消失,所有你過去的痕跡會從此消失。
在告知你弟弟此事不久後,我發現你的帳號消失了。 那些年的珍貴相片及貼文就此抹去,那些你在臉書的存在證明,就此一筆勾銷。
惆悵人亡書亦絕,後人無復見…… 說的就是這個吧?
阿倫是個舌癌患者,我認識他時,他已經是個奮抗癌症近20年的鬥士了。 他就是個鬥士,除了長期化療留下的黑肌膚及稀疏的頭髮之外,他在球場上迸發的能量比許多正常人還大,一點都不像是個病患。
靈活的步伐,細膩的技巧,驚人的盤球,靈敏的嗅覺,幫助我們的隊伍一次又一次地攻陷對手的城池。 因為他的技術特點,我都叫他隱形刺客,刀刀致命。
阿倫曾經跟我說過,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,還說自己一定要走得幹乾淨淨,瀟瀟灑灑。 我總安慰他說,只要看過你球場的表現,可都不相信你的鬼話。 我對這種等待死亡來臨沒有深刻感受,我見他總是笑着說說,不知道該給什麼回應,也只好陪着他保持樂觀。
如今想來,我似乎可以給更好的回應,但當時的我只能尷尬應對。
後來,聽聞阿倫在酒吧買醉,喝到酒吧打烊後縮在角落一邊哭一邊吐,還是酒吧老闆翻看了手機聯繫上朋友,才把他載回家。
朋友說,在那段時期他的病情一直很反复,時好時壞,而一直壓住的癌細胞開始轉移。 可能是知道自己將死,一直在感情的懸崖邊掙扎的他選擇豁出去了,向喜歡的女孩表白了。 答案是無情的,女孩甚至不願意再見他。
我不在現場,但是聽了朋友的轉述,淚都浸濕了眼眶。
“我不想死…… 我好恨…… 沒有愛人,就這樣孤零零結束。”
不服命運的鬥士,不是沒有軟弱的時候。
在那段酒後吐真言不久後,他去泰國旅行了。 那時他的氣色看起來不錯,在出發的前幾天,我去他工作室找了他喝茶,他笑笑地告訴我說,他是去告別處男之身的,不知實情的我不識趣地說了句要照顧好身子啊,不要玩太狠啊。
在泰國之旅之後,好一陣子都沒見到他,球場不見,臉書也不見任何更新,我以為他是身體不適,並沒有撥電給他。 去了球場問了朋友,大家都你看我我看你,說沒有消息。
他就這樣人間蒸發了。 過了數日,我恰巧經過他的工作地點,打聽之下,才知道早已經辭職養病去了,我撥了他的電話,已經成為空號。
一種不祥的預感上了心頭。 我打給他母親,被告知人在古晉養病,問她為何換電話號碼,她說不清楚,好像是遇到了不開心的事。
當時我還非常生氣,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? 為什麼要跟我們斷絕了聯繫?
過了好一陣子,臉書的訊息一直處於未讀的狀態,我就再次撥通他母親的電話,母親帶着哭腔說他已經陷入昏迷……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。
我的心整個都涼了… 之後不到一天的時間就看到他的訃聞和弟弟代發的臉書公告。
瀟瀟灑灑…… 嗎? 我不知道。 腦裡回憶的都是他在球場上驍騎的英姿,迴盪的都是他爽朗的笑聲。
爾今回想他離去的那天和那些相處的日子,畫面依然清晰,那經典的紅色球衣,彷彿不曾褪色。 名為阿倫的刺客依然還在我腦裡的球場鮮活跳躍穿天遁地,蹂躪着對方的防禦。
隨着臉書的絕別,屬於阿倫的在世劇情到此為止,之後就只能憑着我們的努力,讓他存活在我們的記憶中。
我是抱着這樣的心情寫下這篇的,因為不想淡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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